寇仲干咳一声,岔往别处道:”姐姐的小姐原本住在什么地方?”
素素被两人姐姐前,姐姐后的叫个不亦乐乎,亦感心中叹喜,温柔地道:”我的小姐乃翟让老爷的独生女儿翟无瑕,当日我们的队伍被人袭击,混乱中走散了,不过我家小姐武功高强,理该无事,现在应回到荣阳去了。”
两人立时动容。
他们这三个月内在饭馆栖身,每天都由商旅处听到各种消息谣言,其中常被提起的就是翟让和他的头号大将李密。
翟让人称”大龙头”,乃瓦岗军的首领,六年前与手下另一猛将徐世绩在瓦岗寨起义,据地称王,屡败隋兵,但却被隋将张须陀所制,未能扩张势力。
去年李密投效翟让,使翟让实力倍增,李密更在荣阳大海寺击破隋军,袭杀张须陀,瓦岗军自此更声势大盛,隐然有天下义军之首的声势,被多路人马尊之为大龙头,确是非同小可,想不到这位美姐姐竟是翟让女儿的小丫环。
寇仲讶道:”荣阳不是在束都洛阳之东百里许处吗?离这里这么远,姐姐怎会溜到这儿来呢?”
素素答道。”小姐要到历阳听天下第一才女尚秀芳唱的崴,岂知泄漏了消息,未到历阳便出了事,若非姐姐马快,便无缘在此遇上你们。”
不知不觉间,她亦以姐姐的身分自居了。
就在此时,一声轻咳,起自洞口。
三人闻声大骇,朝洞口望去。
只见一位高挺雄伟,年在二十三、四间的壮硕汉子,走了入来。
寇仲和徐子陵跳了起来,双双挡在素素身前。
寇仲定睛一看,失声道:”你不是那个叫李靖的人吗?”
来人正是曾出言斥责绿巾军兵头的李靖,他长得并不英俊,脸相粗豪,但鼻梁挺宜,额头宽广,双目闪闪有神,予人既稳重又多智谋的印象。
李靖微微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与他黝黑粗糙的皮肤形成强烈的对比、点头讶道:”我正是李靖,这位小兄弟的眼力真厉害,当时你和我间相隔至少有一百五十步的距离,竟能认得李某的样貌,故目下才可一口叫了出来。但看你们的身手,却不像曾习武功的人,此事确非常奇怪。”
两人心中凛然,这李靖只凭寇仲一句话便推断出这么多事来,可知他的识见和智计。
素素颤声在后方道。”最多我随好汉你回去吧,千万别要伤害他们。”
李靖哈哈笑道:”只凭小姐这有情有义的一句话,我李靖拚死也要维护你们。三位放心,我只孤身找来,那祈老大巳被李某暗里射杀了,如此奸淫邪恶之徒,留在世上只会多害几个人。”
寇仲看他的体型气度,便知他两人合起来也不是对方对手,何况对方还身携长刀弓箭,不过他既说射死祁老大,又说拚死也要保护他们,该没有骗他们的理由,便放松戒备道:”李大哥请坐,”
李靖解下背上弓矢,放下佩刀,来到三人间坐下来,待各人都坐好后,微笑道。
”我本早该来了,但为了要给你们扫去蹄印足迹,才费了点时闲。”
徐子陵与寇仲对望一眼,慊然道:”我们倒没想到这点。”
李靖欣然拍了他一记肩背,另一手竖起拇指赞道:”见义勇为,不畏强势,是好汉子的行为。更难得你们尚未成年,便有此胆量智计和身手,将来必是超凡人物。”
接着对素索道:”小姐的骑功很了得哩,”
三人得他夸赞,同时脸红,亦对他大生好感。素素道:”那些绿巾兵会否迁怒曾家村的人呢?”
李靖若无其事道:这是我第二个迟来了的原因,就是要释放那些无辜的村民,杀祈老大和他那几个跟班走狗只不过喝几口热茶的工夫而已。”
素索虽是欢喜,但亦为他把杀人完全不当作一回事而骇然。
李靖淡淡道:”杀人始能夺马,但却只带了两匹马来,因预估不到小姐并非普家村的人,但现在见到小姐,才知尚欠一匹马呢。”
寇仲和徐子陵听得心中佩胀,这李靖确是智勇双全的人物。但亦不由对他有点害怕。
李靖用心打量了他两个几眼后,语重心长地道:”这是个天下大乱的时代,在刀兵相对中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不够心狠手辣的人都要被淘汰。故只要我们认清目标,定下自己的原则,分清楚是非黑白,敌友之义。便可对得住天地良心了。”
两人点头受教。
素素道。”你那些还没杀的人是否仍在找寻我们?”
李靖微笑道。”主要是在寻我算账,杜伏威名气虽大,却不是争天下的料子,既纵容手下,又贪眼前小利,这么强行拉夫入伍,弄得天怒人怨,村镇荒弃,实是饮鸠止渴的下下之着,我起始还当他是个人物,现在可看通看透了。”
寇仲最爱谈”义军经”,只因徐子陵兴趣不大,才苦无对像。现在碰到李靖这”行内人”喜问道。”李大哥认为目下那支义军最有前途呢?”
徐子陵思虑周密,想起素素应可算是翟让方面的人,提醒道。”仲少,不要乱说话。”
李靖见徐子陵以素素为对像并不停向寇仲打眼色,讶道。”小姐是那一方的人呢?”
素素忙道出身世,然后道:”小婢对天下大势的事一概不知,你们勿要因我而说话有所顾忌。”
李靖显然很看得起寇仲和徐子陵,正容道:”踪观现今形势,虽说义军处处,但算得上是出色人物的却没有多少个,现在声势最盛的首推”大龙头”翟让,不过翟爷的手下太将李密,声势尤在他之上,又深谙兵法,如此主从不明,将来必会出事。”
素素色变道:”那怎办才好呢?”
李靖沉声道:”小姐若信李某之言,便从此脱离翟家,免致将来有舟覆人亡之祸。”
素素凄然道:”小婢自幼便卖入翟家,那时老爷还在束郡当法曹,后来他因杀了权贵之子,被判死刑,才反出来起兵自立。而且小姐对我情如姊妹,我怎可就此离弃她呢?”
寇仲咋舌道:”原来翟让仍未算最厉害,那么李密是否最有前途呢?”
李靖哑然失笑道。””最有前途”这四个字用得很有趣,可见小兄弟异日必是雄辩滔滔之士,这话说得不错,李密不但是当今有数的武林高手,更是用兵如神的兵法家,为人亦有领袖魅力,是可问鼎天下的人物。问题是对手太多,首先就有四姓大阀,均是人材辈出,决不会坐看隋室天下落在巽姓人手上,此种门阀之见,根深蒂固,谁都没法改变。而四阀最优胜的地方,是屡世显宦,精于治国之这,这岂是一般起义的山野之民所能及,杜伏威就是最好例子了,纵是武功高强,亦难成大器?”
两人同时想起宇文化及,露出愤恨之色。
李靖讶道。”李某尚未请教两位小兄弟的姓名哩,”
寇仲和徐子陵知到给他看破心事,故想从他们的姓名来历加以推测。
徐子陵报上两人名字,坦然道:”宇文化及杀了我们的娘,所以我们要找他报仇。”
李靖那想得到其中曲折,还以为宇文化及真个害死他们的娘,就像杨广累得许多人民家破人亡那种惨况,其后再经徐子陵解说清楚,才知备细,不禁肃容道。”两位小兄显然入世未深,须知江湖上有句话:叫”逢人只说三分话”,很多表面看来很可*的人,说不定在某一形势下忽然成了敌人。那你以前曾说过的每一句话,都可能成为致命的因由。”
两人点首受教时,素素感动道:”李大哥对他们真的很好哩。”
李靖洒然道:”能让李某一见投缘的人少之又少,一见死心的则多不胜数,这世上根多看似绝无可能的事,都是由有志气的人一手缔造出来的,布衣可封侯拜相。甚至荣登皇座一无所有的人亦可以成为富商巨贾,此种事早不乏先例,故你们大可以此为自勉。”
寇仲和徐子陵听得眉飞色舞。
与李靖的一席话,就像在黑夜怒海里骤遇照明灯,使他们看到了希望和目标,重新振起因傅君倬之死而遭受沉重打击的志气。
李靖续道:”瞿让、李密之外,眼前最有声势的还有王薄、窦建德和杜伏威上这三股势力是最:嘿!最有前途。”
寇仲见以李靖这种儿多谶广的人物亦要采用他的句语,大感得意,道:”杜伏威你评过了,这王薄和窦建德又是什么厉害的家伙?”
素素”噗嗤”笑道:”竟说人是家伙。”
李靖莞尔道:”寇小兄仍有童真嘛!王薄乃长白派第一高手,被称为武林中的”鞭王”,自称”知世郎”,所作(无向辽东浪死歌),深入民心,亦懂掌握民心,故极受山东民众支持,比杜伏威强胜多了。”
顿了顿再道:”若瞿让和李密内讧,那代之而起的必是清河人窦建德无疑,此人乃河北黑道霸主,挂名当过里长,后因家族亲友被杨广派人杀个干净,愤然加入高士达的起义军,高士达战死,这支起义军就落到他手上。此人武功已臻化境,手下有十万之众,据高鸡泊为基地,势力直贯黄河,不容轻视。”
寇仲叹道。”听李大哥这番话,胜过在饭馆时听他娘的三个月,什么杨玄感、宋子贤、王须拔、魏刀儿、李子通、卢明月、刘武周,名字好一大堆,听得我的头都大了,原来最厉害是这几个人。”
李靖取出干粮,让各人分享,道。”我们要在这里耽至深夜,才可离开,那时追兵早闹得人疲马乏,即使遇上他们也不用害怕了。”
两人对李靖视若神明,不迭点头。
素素问道。”李大哥现在离开了杜伏威,以后有什么打算?”
李靖不答反问道:”三位打算到那里去呢,”
素索垂首道:”我想回荣阳去找小姐,请她提醒老爷以提防李密。”
寇仲答道。”我们要去洛阳找个朋友。”
李靖点头道。”我却想到大都看看隋人的气数,横竖都是北上,我就送三位一程吧!
顺道也可教两位小兄弟一些骑马射箭和武功的基本功法。”
两人大喜叫道”师傅!”
李靖失笑道:”千万不要把我当师傅,我们只以平辈论交,况且你娘为你们打下的内功底子,实是深不可测,兼之你两人根骨佳绝,人又机灵幻变,将来必是称雄宇内的不世高手,现在你们或者连自己都不相信,但将来的事实,定会证明我没有看错。”
两入你眼望我眼时,李靖长身而起道:”先让我教你们骑马,然后再传你们刀法。
我的刀法来来去去只有十多式,最利于在千军万马之中冲杀,以之争雄江湖,或嫌不足,但驰骋于沙场之上,却是威力无穷,无惧对方人多势众。至于李某的箭法,是悟于胡人骑射之术,故颇具自信。”
两人那想会有此奇遇,连忙拜谢。
李靖哈哈一笑,领头出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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