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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凄凄梦回前生

李三郎回到家后, 肖氏喜极而泣, 拉着他左看右看, 要不是三郎长的比她高了一大截, 她都想把三郎抱进怀里搓揉一番。

小儿子回家了, 肖氏顿时觉得自己浑身都充满了活力, 亲自给三郎铺床叠被, 到厨房给他做好吃的, 又给他裁衣做鞋。

三郎在外浪荡了两年, 如今不大在意吃穿, 但阿娘一片慈母心, 他也不拒绝。这样在家里任由肖氏疼爱了一番后, 三郎又想跑了。

肖氏让下人锁进了大门, 坚决不许他出门。三郎很无奈,整日在家恹恹的没精神,开始不好好吃饭,肖氏又心疼又生气, 这个小冤家, 就是来克她的。

肖氏只得拿好话劝他,“就快要过年了, 你这会子走了, 我和你阿爹两个又要孤零零地过这个年,你陪着我们过个年,过了年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三郎只得作罢,反正都快年底了, 既然不走了,索性再待一阵子。

他与肖氏商量,“阿娘,我在家过年,但您不能整日把我锁在家里啊,我总得出去见见同窗啊。”

肖氏让他一再保证,不偷跑出京城,才半信半疑地放他出去,且让家里几个小厮跟着。

平康坊那头,庄小郎去了国子监读书,庆哥儿也不在家,他索性也住到国子监去了,只带走了白鹿。庄姨娘怕他受委屈,背着洪姨娘给他塞银子,他也不拒绝。

玉娘和墨染回到平康坊后,立刻抓起了家里的大权,玉娘主内,墨染主外,庄姨娘识趣,立刻做起了甩手掌柜。让玉娘管家,玉娘公正,总不会克扣她们娘儿两个,连弟弟每个月的月钱都和庆哥儿的一样,各色衣裳鞋袜,有庆哥儿的,就有弟弟的,庄姨娘再没有任何不满意的地方。自己管家,洪姨娘在一边虎视眈眈,又捞不到好处。

赵书良见老二媳妇派了心腹人回来,再不管家里的事情,除非是有需要主子出面,墨染两口子就会请他出头,其余小事,他一概不理。

李姝送回来的年礼,玉娘往各家都送了一些,家里留了一部分。送回来的银子,给了庆哥儿一些零花,其余的都给赵书良保管。

赵书良原来预备不管这事儿,墨染忙跪下说道,“老爷,二爷不在家,您不管,还有谁管呢。哥儿虽说是二爷的嫡长子,可他还小呢。二奶奶心疼哥儿,送回来这许多银子,若一下子全给了哥儿,他一个小孩子,倒不怕他花钱,就怕外头有那黑心肠的勾着他做一些不好的事情。”

赵书良这才接下了银子,每回庆哥儿回来,给他一些。宫里人最是势利眼,哪里不需要打点。银子,是这世上最好的敲门砖。

京城这边暂时风平浪静。

李姝在泉州,带着平哥儿和闽娘安安静静地过日子。庆哥儿和三郎走了之后,宅子里忽然空荡了起来。李姝刚开始为了缓解思子之痛,带着一儿一女到处逛。

庆哥儿走的时候,闽娘已经一岁多了,刚刚走稳,娘儿三个先是在清源山一带逛,带着一干随从和护卫,后头跟着马车,一路玩一路走。平哥儿在前头跑的飞快,闽娘在后头颠簸着两条小胖腿拼命地追。

在京城的时候,规矩重,李姝极少出门去逛。上一次去京郊,还是她没嫁人之前。自到了赵家,她就整日宅在家里,除了去银楼或绸缎庄逛逛,再无他处可去。

现在在这泉州的夫人圈子里,她最大,谁也管不了她。她想玩就玩,想吃就吃。今儿去庙会,明儿去寺庙上香,越玩越有劲头。好几回赵世简夜里回来了,娘儿三个还在外头疯。

赵世简看到她带着孩子们玩,心里总算放下了心。又给她们增添了几个护卫,时常往家里拿钱,让她随便花,其余并不管她,爱去哪里玩就去哪里玩。

也有人对此颇有微词,你一个元帅夫人,整日跟个疯婆子似的到处乱跑,还有没有一点妇人规矩了。

赵世简嗤之以鼻,老子拼命往上爬,难道是为了让家里婆娘和孩子更受委屈你看不惯,那你就滚吧。李姝就更不理了,好不容易离了京城那个规矩窝,现在在这里我是老大了,我还要听你的,我男人都不管我,你啰嗦个屁,赶紧给老娘滚。

玩了一阵子后,李姝忽然想起平哥儿都五岁了,该上学了。一些开蒙早的孩子,三四岁就开始拿笔描红。李姝怕他人小,手没长好,整日拿笔,伤着小手就不好了。

平哥儿虽然不会写字,但李姝整日带着他读书,小孩子记性又好,他能把千字文百家姓之类的蒙学背出好大一部分,还能背很多诗词。就等过了年,就把他送到谭秀才那里去。

赵世简如今做了东南军元帅,有英国公之前一年多的辅助,他顺利地接过了大权,现在在军中威望颇重,他说话,一般无人敢置喙。

京城那边一大家子要养,特别是宫里贤妃母子几个,宫里花销倒不是太大,但四皇子渐渐大了,他要有自己的圈子。宫外的许多人情关系都需要银子来维护,门下的官员和将士们,人家既然跟着你走,你总不能一点好处都没有给人家的。

庆哥儿回京城的时候,赵世简把自己搜净了,又想办法拆借了一些,才凑齐了那五万两银子。等庆哥儿一走,他身上精穷精穷的。

赵世简以前身上只有几十两银子的时候,为了给未婚妻买金镯子而问哥哥借银子。如今他手里时常过万的银子了,还是要为了银子发愁。光指望俸禄,养家都不够。军饷虽然多,他也不想伸太多手。东南军是自己的根本,他不能亏待自己人。

最后,他打上了走私的主意。

朝廷虽然并未完全禁海,但开方的地方也不多,恰好,泉州这边就有港口。他手里有兵,想走几艘船,太容易了。

但他不能吃独食,福建这一干官员,都得跟着喝口汤,一个锅里搅过饭,谁也跑不了了。

年前,他让人跑了两趟私货,总督巡抚和窦大人等人都得了好处,全部睁只眼闭只眼。赵元帅不吃独食,大伙儿心里都很高兴。谁不想过个肥年呢,又没贪军费,查也无处可差。

走了两趟后,赵世简感觉自己人手不足,立刻写信给赵书良,让他把肖青荣和赵世康都打发过来。

自从赵世简离开了御林军,刚开始,他的职位仍旧保留着,肖青荣在军需处还能待得住。后来赵世简的职位没了,丁大人补上来后,虽然并未说要换掉他,但规矩在那里,肖青荣自己也不好再赖着。如今听说赵世简让他去福建,他忙不迭地打了辞呈,丁大人留他,他坚持要走。

赵世康那个小管事做了好几年,并无太大起色,如今堂弟那里需要自己,他自然是没有二话。

两家人一商量,干脆一起走。路上,雪娘和吕氏越说越亲热,赵世康和肖青荣以后要共同做事,二人有心相交,自然也越来越热络。

还没过完正月,两个人就带着妻小一起往泉州赶来了。李姝提前给他两家一家买了个一进的小院子,离这里不远,以后相互有个照应。除了买院子,又给他们一家雇了个当地懂官话的婆子,还一家给了个护卫。

两家人到了泉州后,头一日,安顿好了,第二日就都阖家来了北清街。赵世简夫妇在家里宴请了他们两家人。

李姝亲在二门迎接了两家人。

雪娘一进门,立刻快速奔过来拉住李姝的手,一边见礼一边说道,“姝妹妹,这一年多没见,你还好不好”

李姝年纪比她小,今儿只续家礼,忙也行礼道,“姐姐来了,我都好,姐姐家里好不好一路上奔波,定然是劳累了,快进屋歇着。”

然后她又给吕氏见礼,“大嫂子。”

妇人们见过礼后,李姝又见了肖青荣和赵世康。赵世简还没回来,赵世康自发地带着肖青荣在前院书房带着,文崖在一边陪着说话。

李姝把吕氏和雪娘及孩子们都带进了后院,闽娘迈着小腿蹬蹬蹬地跑了过来,“阿娘阿娘。”闽娘虽然还不到两岁,但已经能清楚地喊人了。

李姝爱怜地抱起她,“喊大娘,喊姨妈。”

闽娘乖巧地开口,“大娘,姨妈。”吕氏两个忙把闽娘狠夸了一通。

吕氏这回只带了小儿子武哥儿和女儿芳娘,大儿子都已经成家了,孙子小,不好奔波,就留在家里。雪娘的大女儿玲娘九岁了,乖巧地跟在雪娘身后,雪娘另外两个儿子都在前院。李姝把平哥儿打发到前院去跟兄弟们玩,把女儿递给丫鬟,拉着两家女儿的手,一通的夸赞,又给了见面礼。

等肖青荣两个在前院喝了好几盏茶之后,天渐渐黑了,赵世简回来了。

一进前院客厅,他就抱拳道,“康大哥和荣表哥来了。”赵世康和肖青荣不敢拿大,忙站起身,也抱拳回礼。

赵世简挥手,“都坐,一路辛苦你们了。”

肖青荣想着自己关系远一些,就没有先开口。

赵世康说道,“接到三叔的话,怕简兄弟你这里缺人,我们收拾收拾就赶过来了。”

赵世简又问,“家里都安顿好了吗荣表哥是独子,你走了,舅父和舅妈如何安排的”

肖青荣忙道,“听说妹夫这里缺人,阿爹阿娘赶着我过来了。阿爹让我不要担心家里,有大房一群兄弟们在,定能照顾好他们。”

赵世简点点头,“那就好。”

赵世康也跟着回答,“我把民哥儿留在了家里,他已经成亲了,可以代我看家了。”

赵世简笑道,“为了我的事情,倒让两位哥哥把家抛下了。”

赵世康忙道,“都是自家人,简兄弟能用上我们,是我们的福气。”

赵世简也不客气,一挥手,把人都打发走了,开门见山说道,“此次我让二位兄长来,是想请你们帮我做一些私密的事情。”

赵世康神色凝重,问道,“不知是何事”

赵世简用手指头敲了敲茶几的面儿,缓缓说出两个字,“走私。”

赵世康惊得好悬没跳起来,肖青荣在军需处做惯了,倒不吃惊,点头道,“妹夫只管吩咐,我们旁的不敢说,至少比别个可靠些,有我们看着,账面上定然没人敢弄鬼。只是我们还不熟悉路子,还要妹夫着人多教导我们。”

赵世康见肖青荣说的跟吃饭一样简单,顿时觉得自己有些没出息,简兄弟如今镇守一方,走私些东西太正常。他虽然一直做着小官,也知道一些道理。哪个地方统帅,没有一些自己来钱的路子。简兄弟雄霸东南,守着泉州港口,自然不能放过。这一大家子加上京城里一大摊子,都指望他养着,他难道自己会生银子不成。

想通了之后,赵世康也立刻表态,“兄弟只管吩咐,刀山火海,我们两个都没二话。”

赵世简喝了口茶,“康大哥不用担心,倒不用上刀山火海,有你们两个在,我更放心一些。你们先歇息几日,把泉州城逛一逛,熟悉本地的路线,地上的,海上的,都要知道。我让人把舆图给你们看,你们要尽快都吃到肚子里。”

二人忙一起拱手,“兄弟妹夫放心。”

赵世简摆摆手,“暂时还要委屈两位兄长,不会有官职加身,且再等一等。”

二人又说不图那个虚名。

赵世简见正事说完了,就开始说家常。他见过了两家的三个男孩,都给了表礼,问他们可有在读书。

赵世康家的老二武哥儿十一岁了,正在读书。肖青荣家的两个儿子小一些,大的八岁,小的才四岁,和平哥儿年纪差不多。

赵世简点点头,“明儿我让人把几个孩子送到谭秀才那里读书,平哥儿也才去,他们兄弟几个以后每天一起上学,让护卫接送。好在咱们住的都不远,我不在家里的时候,你们家里有什么难事,只管来找姝娘。如今在泉州城,姝娘的面子比我还大。”

肖青荣哈哈笑了,“这都是妹夫对姝妹妹好,旁人看的还不是妹夫的面子。”

说笑了几句后,赵世简让文崖开席。三个男人带着四个小男孩一起吃饭,赵世简让唐副将也上桌,并把他介绍给两位兄长,让他们以后有问题可以先找唐副将。

唐副将是福建本地人,二十多岁,原来并不出彩,如今做了赵元帅跟前的心腹之人,开始人前显贵,忠心自不用说。他见这是元帅家的兄弟,又是来负责私船的事情,知道是自己人,遂卸下了防备。

内院里,李姝也带着客人们一起吃饭,女人们在一起无非就是说一些家长里短。吕氏大致说了老太太和孙氏几个后,雪娘就开始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肖家和的事情,李姝久不去肖家,变化也大,听她说起,也竖着耳朵听。

“大阿奶快八十了,身子骨还好的很,大娘家里这两年又添了两个孙子,二娘家里的兄弟一直在外头做官,听说马上就要升六品了。妹妹不知道,去年,咱们家那几个到妹妹家里附学的孩子,有两个中了秀才呢。阿爷高兴坏了,李家想兴旺,还是要人多才行。”

李姝笑着点头,“姐姐说的是,等过几年,那几个孩子都出头了,族里旁的孩子也能接上。凡大族之家,都是人才兴旺。咱们家这些年吃亏就吃在做官的太少了,阿爹和二哥独木难支。”

吕氏也点头,“弟妹说的是,不光你们李家,咱们赵家也是一样的。阿爹和三叔这些年一直在扒拉族里的出息子弟,但若想正经科举做官,又哪里是那么容易的。旁的子弟,就算机灵些,最多也只能做个小官。还是要读书习武,走后门得来的官位,终究不是那么光彩。”

李姝笑道,“也是没法子的事情,暂时人少,能用的都用上,等过个十年八年,咱们家的哥儿们都长大了,总能有三两个能从科举里头出来。”

雪娘笑了,“哎呦,嫂子和妹妹整日忧心这样大的事情,单我跟个傻子一样,就晓得吃喝玩乐。”

李姝哈哈笑了,“姐姐莫急,明儿我就带着你们到处逛。姐姐不知道,如今在这福建,官场上一些重规矩的夫人们背地里送了我个外号,就叫逛鬼。哈哈哈,都晓得我整日不着家,到处瞎玩。”

雪娘笑得只打嗝,“妹妹,你如今也是元帅夫人了,好不好的,不说美名,居然得了个逛鬼的外号,这可真是,若让莲姑妈知道了,定然要给你排头吃。”

吕氏年纪大一些,没有像雪娘那样大笑,但也撑不住笑了,“简兄弟整日不在家,弟妹在家常日无聊,出去逛逛也未曾不可。如今在这福建,谁还能管到弟妹头上。不过是出去逛逛,又没去她家吃饭,怎地这般刻薄,给人取外号,弟妹以后不要与那种人来往了。”

李姝笑了,“还是嫂子疼我,亏得我脸皮厚,要是换做个怕羞的,哭都要哭死了。”

三家人亲亲热热地吃了顿饭后,赵世康和肖青荣各自带着妻儿回家去了。

自此,赵世简彻底把走私的具体事宜交给这二人,他只过问个大致情况。赵世康本就是个方正人物,兄弟既然托了他,他兢兢业业,不敢有一丝懈怠。肖青荣如今好容易攀上妹夫这条高枝儿,定然也要尽心。两个人一个稳重一个机敏,把赵世简的几条私船打理的井井有条,半年的功夫,就给他挣回来十几万两银子。

这还只是赵世简个人分的,底下一干随从,也都赚个钵满盆满。福建的大小官员,等到年底的时候一并送礼,此次并未给他们分红,这也是惯例。原来甘将军在时候,也没少这样干,大伙儿都知道规矩。

赵世简自然不会亏待他们二人,如今他们没有官位,只能多给银子,等军营里有缺位了,再给他们一人补一个合适的闲差。

赵世简把得来的银子,拨出十万两,命心腹之人带到京城,交给岳父和贤妃等人,用来打理朝中的关系,其余的,他自己留了一部分,剩下的都交给李姝保管。

李姝不管他外头的事情,官人给他银子,她只管收好,一部分留存起来,其余的都花掉了,该吃吃该喝喝,今儿做衣裳明儿打首饰,后天带着雪娘出去玩。赵世简紧着她花,老子拿命挣来的钱,就是要给家里婆娘和孩子花的

李姝刚来的时候,遇到了件头疼的事情,自从赵世简到东南来了之后,总有一些心怀鬼胎的人想给他送美人。

李姝刚开始从来没问赵世简一个人在福建的这段日子是怎么过的,他是个正常男人,当时做到了东南军二把手,军营里普通的大头兵有了军饷都想去花楼,他能禁得住吗

李姝每次想到这个问题就心里揪着疼,但她不敢问,后来索性不再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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