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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姊妹相聚

金桂飘香的时节, 暑热已尽消, 霜寒却还未上来,正是一年之中唯有春景可媲美的好时节。况且今人重仲秋, 谓之团圆节也, 各家贤惠主妇,一入八月便已开始着手准备这大节日。

荣国府一连两个姑娘出门子, 偏都挤在岁时大节的月上,也是叫人看着稀罕。

此时正是每年各家交际往来最要紧的“三节两寿”里的仲秋节,都中高门大户各都忙的不可开交, 亲来荣国府捧场的寥寥无几。

幸而凤姐在阖族妯娌间很有几个名声,除了宁荣嫡支外的其余旁支也要依靠着这两房过日子, 不得不上赶着奉承。平儿在后头拉着贾母和凤姐的虎皮,东府尤氏不知怎的也愿意帮一把手,在前头支应, 到底是顺顺利利、热热闹闹的把迎春、探春都嫁了出去。

更叫人刮目相看的是这两个姑娘的嫁妆都颇体面, 满满登登的六十四台。赤金首饰、金盘金碗、银盆银碟、狐皮貂皮、绸缎纱绫,还有玉器摆件、字画钟表以及四季衣裳, 色色都是齐备的。不免有旁支的人羡慕眼红,嘴里酸着说荣国府底子厚着呢, 早几年盖起了那样富丽堂皇的省亲别院, 现在还能这样铺张的发嫁姑娘们。

唯有尤氏心里门清,私底下跟银蝶说“置办这嫁妆的人也是费尽了心思了,可惜平儿这么一个好人搁在寻常富户人家也是能掌得住事管的了家的,如今跟着凤姐儿两口子胡混, 凤姐儿待她虽还算有良心,可她们一房可是实实在在得罪了太太,日后不知道落得个什么下场。”

说罢,就叹了一声。

银蝶道“奶奶为她们操心什么,我看二姑娘、三姑娘的亲事很体面,就是早几年不建那园子的时候也就这样了。”

尤氏笑道“你这小蹄子道行还忒浅。二姑娘的嫁妆还罢了,大老爷虽镇日不见人影,可他手里有先老国公夫人的嫁妆,纵然现现银子不多,可凤姐两口子偷几件玩物卖出去,也能有几千的银子,况且二姑娘备嫁的时候到底有几个月呢。你仔细瞧瞧三姑娘的,那金珠首饰几十件,是明晃晃的耀眼,可样式儿都是过时的,只怕是她们府里嫌弃粗苯,原收在库房里的。如今不过找出来叫金铺子现炸一炸,放在嫁妆里头充数的。”

尤氏还有一句没讲,只看这两个姑娘的嫁妆比对,就知道三姑娘除了官中的,二太太是一点儿也没添补。尤氏眼尖,还在那首饰里头看到好几件旧年府里给她们姊妹打的头面,都是每年的份例,三个姑娘一模一样。只是二姑娘就没把这些算到嫁妆里头。

银蝶扑哧一下笑了,道“我的奶奶,我只看到三姑娘嫁妆里头那些个首饰个顶个的沉,个顶个的大。但凡谁用那么重的赤金头面跟我换,我求神拜佛还来不及呢”说着,就拨一拨手腕子上的金累丝虾须镯“这镯子好看是好看,只是轻飘飘的,我倒喜欢坠手的,沉甸甸的实惠又安心。”

说的尤氏都撑不住,笑骂道“如今都中大户人家都厌金玉,听说宫里的贵人们都爱用最细的金丝约臂,正时兴细致精巧的首饰,你倒实诚。”

银蝶撇撇嘴“那是富贵闲人吃饱了撑的,若真困顿了,这东西拿出去能值多少奶奶只当我傻,可您想想,这些劳什子本身其实不值钱,值钱的是那工匠的手艺,哪一日我落魄了,要当了这东西换银子钱使。匠人们的手艺买进来的时候是贵,可卖出去的时候有几个认的,尤其是当铺子,只讲究分量况且那些粗苯的大金镯子,我可以铰成段儿,直接当钱花,这东西能不”

这话说的倒叫尤氏高看她一眼,奇道“你竟通些道理,那日佩凤和偕鸾说起来,只嫌今年咱们府里打的头面不够繁复精巧。”

银蝶就笑起来“我原本家里穷的要饿死,幸而卖给咱们府上才能活下来。她们两个原是好人家的女孩儿,我跟她们比什么。”

贾珍的妾侍,尤氏都十分宽待,尤其是佩凤偕鸾两个,天真娇憨,很得尤氏喜欢,是常服侍在尤氏身边的。后来又添了个银蝶,这银蝶原本是正房的大丫头,侍候了尤氏几年,后来贾珍看她娇俏,也收了房,只没新鲜多久就丢到脑后去了。银蝶常日里还是陪侍尤氏,尤氏心里把她同别的姨娘本是一样看待,却因凤姐大闹宁府那日唯有这个侍妾肯照应她,才渐渐更亲近了起来。这会子又听她说的话,自知这实在是个务实的,心下倒又重她一分。

尤氏做了多年的主母,在首饰料子上很有见地,此时无事,也肯和银蝶细说,教她些见识。两人正又说探春嫁妆里的哪些料子是过时的,那些软厚轻密只有各家珍藏里能找得到,上用内造的都比不得。

银蝶正拍手应道“我知道,那里头有好几匹跟蝉翼纱似的,叫、叫软烟罗,很是稀罕”

尤氏点点头,方要说话,就听外头人来报“奶奶,那个三姨闹着要寻死,说若是不放她出去,她就一头撞死在屋里。您快去看看罢。”

尤氏脸上的神色眼看着就淡下来,冷笑道“这话并不必来告诉我。你只叫她随意就是,房上有梁,有石头墙,再不济还有瓷片子和剪子,随她喜欢,愿意用什么都成。哪一日她不作两出寻死的戏出来都不算完,这会子又当个正经事来回,我看你们这差当得很不用心。”

地下的婆子苦着脸跪下,回明道“不是老奴们不用心,实在是这回跟以前不一样。三姨娘跟疯了似的,挥着金剪子乱舞,她自己身上都戳伤了好几处。我们不敢近前,用大竹竿子打掉了剪子,这三姨又抓又咬,伤了好几个人了,只得把她捆起来,用布塞住了她的嘴才好些儿。”

银蝶奇道“这是犯了什么病今儿是什么日子她又这样闹起来。”

婆子叹气道“谁说不是,不仅咬的别人肉掉,对她自己也敢下狠嘴,衣襟子上尽是嘴里留的血,怕人的很。”

尤氏垂着眼睛,问“她老娘和姐姐呢”

一提这个,那婆子更悲苦了,忍不住抱怨道“这老娘好狠的心,她见三姨疯魔了,生怕扎着了,堵住她自己的屋门藏起来了。倒是二姨,还有些人味儿,不过也不中用,只会淌眼抹泪的在旁边哭。”

尤氏听见这话,只得起身去会一会尤三,贾珍虽已厌弃了这两姊妹,只是如今人圈在府里,平常蹦跶两下来罢了。如今这真死了的,府里的名声就更不能要了。

尤氏心下想着,过几日定要告诉贾珍,把这三个不省心的远远打发了填上几两银子给张华,叫他把二姐娶回去就罢了;至于尤三,她不是一心要嫖男人嘛,只把她卖给北边罗刹国的毛子就是,听说他们那边的女人放的极开,跟尤三很合宜;还有那老虔婆,担着个长辈的虚名不假,可只要拿出几百两银子给她娘家,那破落户巴不得把这老贱人弄回去呢。

见了尤三姐,披头善法,狼狈腌臜。尤氏多看她一眼都觉得脏,站在门槛子外头道“你要死给谁看。我只再耐烦日,叫你们离了我眼前,大家干净。”

尤三却不听,呜呜的瞪着眼睛挣扎,尤二扑到门槛子上,犹如一朵失了水的鲜花,哭道“大姐姐,求你放开三妹吧。她心里苦,有话要跟大姐姐说。”

这尤二懦弱,尤氏不大理会她,只尤二姐要爬出来拉她的裙子哭求,尤氏退了一步,不耐烦的使眼色给婆子。

婆子把堵住尤三姐的破布抠出来,尤三疯了似的,要从榻上起身,重重摔到地上。唬的尤二姐忙去扶她。

那张美人面如恶鬼,尤三咬牙切齿的质问“今天是柳二郎娶亲的日子娶得是那边的三小姐”

尤氏诧异,以为她要说别的,谁知竟扯到这不相干的上面来。

尤三哭嚎“姐夫答应我的他说柳二郎就要应承下亲事是不是你们,是不是你,看不得我好,叫他娶了别个”

气的尤氏都笑了“天哉,人家知道你是哪个况且谁是你姐姐,也别浑叫甚姐夫。大爷的话你也信,你自己什么名声你不知道,谁家肯娶你进门那边三小姐,是男家亲自求得,还拿出家传宝物作定,满京城的人都知道,跟你有什么关系”

尤三姐还不信,兀自鬼哭狼嚎的叫骂。

银蝶看不过,冷笑道“三姨倒别哭,我跟那边平姑娘说的上话,听了几耳朵事情。大爷倒是真拦住人家要保亲,可人家那柳二爷说淫奔无耻之流,不屑为妻,大爷要保媒,叫人家吓得几乎躲出去。因这事儿,柳二爷寻西府琏二爷吃酒散心,说起话来,知道西府里三姑娘正要相看,柳二爷动了心思,才促成这天定的姻缘。”

尤三姐听了这话,定住一般,呆呆的眼珠儿都不动了。

尤氏哼笑一声“怎么你要放荡的时候,就尽情的嫖。作足了淫妇的事情,你想着从良了,就又妆出什么贞洁烈妇的样子出来。好人家的儿郎就得巴巴的接你这脏东西若叫你得逞了,天理都不公”

尤三姐忽然哭道“我等了他五年五年前我在姥娘家看他串小生的戏,就认定他,只要他才肯嫁若不为他,凭我的容貌,谁家嫁不得我一片痴心”

银蝶呸的往屋里唾了一口,道“呸你可别糟蹋痴心两字了,从你嘴里说出来,没得叫人恶心有你这样的,做着婊子的勾当等人真是叫我开眼依你这么说,楼子里的窑姐儿还见过不少读书人呢,等人家金榜题名了,都说状元公,我等你五年了,那官老爷们家里就活该拉一伙子娼妓作太太夫人那祖宗们的棺材板子都得气掀开我的皇天老爷,怎么不劈死你这下流没脸的东西”

银蝶的话粗的很,倒把尤氏逗乐了。

尤氏道“跟她说什么,咱们走吧。”又命婆子,“好生看管好了她,堵住嘴,别叫她在人家大喜的日子里胡说八道。待我回过大爷,尽快打发她们走。你们这里的人,都有赏。”

银蝶兀气鼓鼓的,叫尤氏拉着去了。

尤三常要寻死觅活的闹,尤二姐跟个水闸似的,哭得颜色都干瘪了,贾珍早烦了的。更何况当日尤三姐一爪子下来,贾珍养了这些时日,脸上还是留了疤。宁荣两府里都是一双看脸的眼,贾珍自己都受不了,枉提别人。故而脾气很大,待家中妻子侍妾也不如往昔,尤氏跟他一商量,贾珍就允了,不耐的将尤氏撵出去,又躲起来醉生梦死。

尤氏全借着贾珍的名义,叫赖升寻来常年给宁府供皮货的一个北地行商,这行商常在罗刹国与大庆都城之间来回。把罗刹国的好皮料子贩进都中,供给高门大户,又把都中的美酒和精致物件儿卖给罗刹国的贵族老爷。生意做的极好,颇有信誉。

这回听说要把个女人卖去罗刹国,他以为又是妻妾那点龌蹉,以往也不是没有,爽快应下。私下里还问赖升“老哥哥知道我们老家都在雪沟沟里。那地方大姑娘少的很,若是你们府上愿意,我把这姑娘顺道带回族里,寻个鳏独嫁了也就是了。绝不会叫这女人给你们府上惹麻烦,若肯,我也不要你们的银子,只把人给我就行。”

赖升笑道“你这生意做的这大,什么大闺女好姑娘的买不来。只管一千一万的买了,尽数送去你老家,哪里还有叫族人打光棍的理儿。倒稀罕个破鞋作甚。”

行商笑道“你们这里的姑娘忒娇贵,经不住风寒。我们那里狼啊熊啊的野兽还多,买来的大姑娘们不是得病死了,就是吓的丢魂,还有那逃跑的,叫熊瞎子一巴掌拍死都算好的,多是跌进雪窝里活活冻死这些年我看着,倒是那些个长几岁的妇人还能经得起,知道别的地方不容她们,也才能收心安生过日子。况且族里有族里的规矩,多大本事吃多大碗饭,并不肯叫族人们张着嘴等食掉下来。”

这话叫赖升肃然起敬,沉吟一会儿,才劝道“只要这女人离了我们眼前头,我们大爷并不在意她往哪里去。只是你老哥实诚,我也不跟你弄鬼,实在是这女人很有些邪性。你当这是谁,原本是我们奶奶的远方亲戚,奶奶好心接了来,谁知她很不成体统,里里外外的男人没有不上手的,都是她的好朋友。我们这里嫌腌臜,要撵出去,她赖死赖活不说,一时要碰死在我们府里,一时又拿刀子剪子伤人杀人,还逼着给她找一家高门大户的好亲事这就是一匹不服管的烈马,你老哥若是有能为管得住,你弄回去也罢了。只是怕她或伤了人,或是利嘴挑拨不和,你虽不怕,可你老家里总有心软的妇人和孩子”

这行商闻得此话,忙道“原来并不是府上的奴婢,既然这样,方才的话就当我没说。你们把人交给我,我叫人给灌几副药,包管她掀不起风浪,至多两月,就能送到罗刹国的地头上。”

赖升“诶”了一声,笑道“就是这个意思。我们只说把她嫁给了你们那里的商户就罢了。咱们都清静。”

后儿,又回禀贾珍和尤氏“罗刹国的人说的那鬼话,叽里咕噜的谁能听懂,她再厉害,也碍不着府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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